中国杂技3600年的历史长河中有着数不尽的辉煌和看不尽的高超技艺。这种不具有叙事功能的艺术门类,在观众们的惊叹声和叫好声中习惯了“炫技”,于是我们看到中国杂技舞台上不断涌现高难度的杂技节目,将传统的“顶技”、“柔术”、“钻地圈”“走钢丝”等技艺不断创新发展,达到了一个个新的高度,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国际殊荣。但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却是,“墙里开花墙外红”的现状并未给我们这些转企的杂技院团带来与荣誉相匹配的效益,貌似繁华的背后却隐藏着杂技人的尴尬与辛酸。低廉的演出劳务费、人才的流失、演出市场的竞相压价,同质化等已然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但市场倒逼改革和艺术创新。如何求新求变,以适应多元文化需求的市场,用差异化、个性化、特色化、国际化的艺术形式,赢得观众和市场,是摆在我们每一个杂技院团和杂技人面前的课题。
近年来,杂技情境节目,杂技主题晚会,杂技剧却逆流而上,获得了口碑和票房的双赢,杂技与戏剧的跨界融合已经成为先于杂技理论的实践活动。对于这样一种现象需要在杂技艺术理论方面给予认真探讨和高度重视。
广州军区战士杂技团表演的《银色畅想——女子抖轿子》、《东方天鹅——对手顶》以及其它杂技团表演的老节目《快乐的炊事员》,在编排和音乐以及主题方面,开启了情境杂技节目的先河。上个世纪90年代,以成都军区战旗杂技团大型民族风情杂技晚会《金色的西南风》为标志的主题晚会在全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此后,主题晚会像雨后春笋般的在许多杂技团生根、结果。在2004年的时候,广州军区战士杂技团推出了杂技剧《天鹅湖》,将额罗素经典芭蕾舞《天鹅湖》的剧情、舞蹈和音乐与杂技节目改编、融合。从戏剧结构、情节发展到人物塑造基本用杂技的语言来进行叙事,是杂技剧成功的范例。后来深圳福永杂技艺术团推出的《梦幻西游》、到济南杂技团创排京剧意向杂技剧的《齐风鲁韵•粉墨》,再到大连杂技团的童话杂技剧《胡桃夹子》,以及黑龙江杂技团的冰上杂技剧《惊美图》,这些情境节目、主题晚会、杂技剧都从单一戏剧元素到整体戏剧化走向了国际舞台,且反响热烈。回到国内本地演出也是备受拥趸,虽不能说售票伊始就会被一抢而空,但最不济的情况也是略有盈余。其实这一现象并不奇怪,随着舞台艺术的更迭和发展,大众审美的视野不断扩展、审美的品位不断提升,美学自觉意识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大众的欣赏习惯。单一的舞台、单调的节目显然已经无法满足观众的需要了。尤其是杂技“重技艺轻表达,重表现轻表演”的特点,很容易让观众审美疲劳。因此,杂技与戏剧的跨界融合是一个合理的现象,也应该是未来杂技的一个发展方向与渠道。
但我们也看到,从情境节目、主题晚会到杂技剧出现的那天起,就一直有反对的声音,认为这种跨界融合抹杀了杂技的本体性,是杂技艺术的倒退,是不伦不类的哗众取宠。笔者认为这种“谈虎色变”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一方面如上所说,跨界融合是大众审美需求变化的要求和方向。另一方面,跨界融合也是舞台艺术发展的必然趋势。2015年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的主题被定为“新常态、新杂技”。何为新常态?即我们的文化已经进入了以文化投入、生产、消费的理性回归为特征的“新常态。”简言之,文化产业化必将覆盖文化的所有领域,我们必须遵守和尊重市场经济的规律。那么“新杂技”呢?中国杂技家协会研究部主任郭云鹏是这么解释的:“新杂技,是集杂技、舞蹈、戏剧、行为艺术、视觉艺术为一体的一种新型跨界表演。不强调技巧的高难度,而注重节目的创意编排,有一定的故事情节,突出其戏剧性。”前因后果,新常态下必然诞生新杂技,这样的艺术向下有土壤,有根基,向上才能有更广阔的空间和氧气。杂技与戏剧分属不同界别,不同的艺术形式、不同的表现形式,二者相互借鉴、相互融合,彼此渗透嫁接,形成合力,这样的跨界融合本身就是一种创新,可以相得益彰,迸发出单独一种艺术形式所不具备的光彩。
那么专家的担心是不是杞人忧天呢?客观的讲,这种担心也并非全无道理。首先我们要明白这种跨界应该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探索,而不是简单的叠加,更不是为了追赶时尚而只在概念上的偷梁换柱。杂技和戏剧的跨界融合应该把握“兼顾技艺性、艺术性、观赏性的综合提高”原则。但不可否认,目前国内很多杂技院团求新、求变之心过于迫切,想搭上“情境节目、主题晚会到杂技剧”这趟高速列车走捷径,结果却造成了国内杂技剧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局面。为避免专家担心的事发生,杂技与戏剧的跨界融合应注意几个问题:
首先,始终不忘以杂技艺术为本体。提倡与戏剧跨界融合的目的也是让杂技的表现形式更加多元化,让技艺的展示有一个合理的贯穿,打破以往单纯的杂技节目组合所固有的枯燥。加深观众的印象,吸引观众的眼球,设置规定情境,让观众产生共鸣。那么新杂技的主体必然是杂技艺术。比如我团打造的冰上杂技剧《惊美图》,不仅开创了冰上杂技的先河,同时以寻找藏宝图为线索来结构故事,始终没有忘记该剧的根本仍是杂技,“钻圈”、“空竹”等项目运用恰当,将引人入胜的剧情进一步升华。
其次,跨界融合是有机的。这就要求融合要合情合理,而不是简单的嫁接,生拉硬套。要找到新颖的形式、适合的剧情去贯穿,去承载,否则杂技技巧游离于剧情,就会形成杂技戏剧两层皮。很多名义上的杂技剧却只是简单的改变杂技演员的服装和加入戏剧性的音效与音乐,这种单纯元素的介入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杂技剧,更谈不上跨界融合。借用戏剧的载体是要弥补杂技“象征意义大于叙事功能”的缺憾,那么必须要赋予其故事性,哪怕是简单的故事,简单的情节与冲突,只有具备戏剧冲突,才能呈现人物的性格,才能激发人物的情感,让杂技观众在惊呼高超技艺的同时感触于情节,感动于人物,留下深刻的印象。无论是杂技儿童剧、音乐杂技剧还是京剧杂技,不能忽视剧本的创作。杂技剧的剧本一定是要量身定做,编剧要十分熟悉杂技团的能力及其成熟的节目,根据杂技团的特点选取适合的主题和故事,让固有的杂技节目巧妙的在剧本中呈现,有机的融入戏剧中。由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和吴桥杂技艺术学校联合创作的杂技童话剧《憨憨猫皮皮鼠》就是一个杂技与童话剧相融合的一个典范,猫与老鼠的对立就用“爬倒立”“导链”“侧手翻”等杂技动作来表现,而憨憨猫勇救皮皮鼠的时候,就用了“前后坠子”、“扯旗”“探海”等动作,合情合理,又推动了剧情发展,让观众不单是因为杂技演员的危险动作而屏声静气,更多的也是为惊险刺激的剧情而入神,这才是杂技和戏剧跨界融合的本质体现。
最后,要注重对杂技演员的综合培养。这也是杂技与戏剧跨界融合成败的关键之一。杂技演员以往的关注点多放在高难度动作的完成上,需要的是注意力的集中,那么表演的成分自然就少了很多。但戏剧对演员的形、台、声、表都是有一定的要求的,尤其近年来很多杂技剧也让演员开口讲少量的台词,那对杂技演员全方位的综合培训就必不可少。每一部杂技戏在进入正式排练之前,必须要对主要演员进行前期培训,从观念上去改变他们固有的思维模式。甚至可以要求演员做人物小传,将所饰演的人物吃透,将剧情吃透,只有这样杂技演员上台表演时,才会有代入感,真真正正的去演戏,而不只是在表演。
杂技与戏剧的跨界融合不是洪水猛兽,而是杂技这门古老艺术的厚土上吐露出的新芽,能否绽放奇香异彩、遍染整片沃土,还有待于杂技人去探索、去实践、去创新,也希望更多的既体现戏剧关怀又兼具杂技精神的文艺作品出现在我们的舞台上,来共同促进杂技艺术的繁荣和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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